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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

朝鲜劳动党八届十三中全会解读

叶胜舟:金正恩急切证明自己、急切超前发展、急切“地方蝶变”,难免违背科学规律,远超朝鲜国力。因决策失误,国家和人民已付出沉重代价。

12月9日至11日,朝鲜劳动党召开八届十三中全会。惯例又是扩大会议,出席范围除了中央委员会委员、候补委员,还有党中央科室干部,省、中央一级机关和道级领导干部,市、郡党委责任书记和人民委员长,重要工厂企业党、行政负责干部,人民军指挥员列席。

从去年底的八届十一中全会起,朝中社对全会的报道明显简化,召开期间只发布简讯,闭幕后次日惯例发布长篇报道,相当于中共中央全会公报,内容明显减少、配图明显减少。例如,开篇和结尾不再用数段煽情和烘托气氛,不再频繁用高级形容词和副词搞个人崇拜,不再大篇幅报道金正恩讲话的要点。

2025年主要成果

全会共有五个议题。首个议题是《关于2025年度党和国家政策执行情况总结》,和八届十一中全会一样,金正恩主持全会但不作长篇的工作报告。有趣的是,朝中社12月12日报道只含糊提及“作了关于第一个议题的报告”,未披露谁作报告;只含糊提及“各级领导干部做了发言,并提出了书面发言稿”,未披露谁发言及主题。

1975年1月13日,中国四届人大一次会议开幕,77岁的周恩来总理因年龄和健康原因,政府工作报告只念了开头,其余部分由播音员代念。假如41岁的金正恩也由他人代作报告,那么表明其健康从去年开始就出问题了,至少难以久站。

据朝中社12月12日报道18张配图第7张,6人先后在全会上发言,依次为:政治局候补委员、内阁副总理杨胜虎;内阁副总理兼农业相朱哲奎;政治局委员、总政治局局长郑京择;某少将(姓名和职务未知,推测为军队建设或赴俄参战工程部队的代表);财政相高正范;政治局常委、中央组织书记赵甬元。

金正恩按惯例就第一个议题作了纲领导性结论,评价了2025年党和国家政策执行情况的主要成果。总体肯定“前进速度进一步加快,自生力倍加增强”,完成今年经济发展目标,同时完成五年计划;具体而言,有以下五项:

一、国民经济主要工业部门完成上调的生产计划。朝鲜长期封闭,原指标、新指标经常不公布,美国CIA、韩国国家情报院只能估算。笔者多年跟踪和评论劳动党中央全会,经常分析朝中社在全会前后对金正恩和内阁总理的报道,常有线索和收获。

据朝中社11月16日、12月2日电,政治局常委、总理朴泰成两次实地考察煤炭、火电、化肥等企业,现场召开协议会解决增加电力和煤炭产量所需的设备和材料、增加化肥生产等问题;朝中社12月7日电,政治局常委、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委员长崔龙海实地考察化工、农业、化肥企业,现场召开协议会解决化肥生产所需的电力和原材料等问题。据此推测,煤炭、电力、化工部门今年调高了年度生产指标。

二、农业部门创下比去年更高的粮食单产。据朝中社12月6日电,2021年底八届四中全会提出新时代农村革命纲领后,粮食生产大幅增长,国家粮食生产计划2023年至2025年连续超额完成(按:间接证实2022年未完成,导致2022年冬和2023年春的饥荒)。2025年,小麦栽培面积比2024年增加3万多公顷,抽水站建设及修补1300多座,灌溉构筑物建设及大修补1100多处,水渠整修1.7万多公里,水田灌溉16万多公顷,旱田改为水田3300多公顷,农机品种增至50多种,农业机械化比重较前一年增加2%以上。

三、出色地完工许多重要项目建设。

四、年内开工并完工进一步扩展的地方发展政策项目。

五、国家防卫力量取得了有意义的成果,多个兵种部队出兵海外军事作战建树赫赫战功。

上述三、四、五的成果还体现在全会闭幕后的余味上。据朝中社报道,12月12日在平壤四•二五文化会馆广场举行欢迎赴海外作战区归国的第528工兵团仪式、13日在平安北道举行龟城市医院竣工典礼,出席范围都刻意提一句“朝鲜劳动党第八届中央委员会第十三次全会参加者”,以示隆重。显然只是全会参加者的代表出席,不是全会所有中央委员、候补委员都出席,从欢迎仪式朝中社报道30张配图的第五、六张看出,政治局常委也只有中央组织书记赵甬元陪同金正恩,政治局委员、中央军事书记朴正天反而缺席。

金正恩致全会开幕词没有回避问题,指出要正确找出人为障碍的因素,对负面现象和因素锁定目标,集中力量开展强有力的斗争并及时吸取教训,才能正确引导革命和建设;作结论时又指出必须纠正的缺点和弊端,具体评价中央书记局和国家指导机关今年工作表现,严厉批评一些领导干部和负责干部的错误思想观点和消极不负责任的工作态度。朝中社报道没有披露具体的人和事,但此前报道有迹可寻。

11月4日,金正恩视察学习用品厂和教具厂建设工程时,尖锐批评:第八届党中央作为重大事项重点讨论了加强教育部门物质技术基础的问题,历次全会竟8次通过了关于设立这些工厂的内容相同的决议,但是已到五个年头的今年中期,工程还没有进展;内阁和教育部门领导干部也没有提出落实相关决议的明确途径,应视为“对待党的政策和国家未来的观点和态度上的问题”;明确宣布在年底十三中全会上,严格总结“重要政策工作几年来不被重视而被搁置的原因”。

12月3日,金正恩视察平安南道北仓郡地方工业工厂时又批评,食品厂建设中出现建筑设计和工艺设计不一致性,并指责与初始图样不同,改变得不合理,导致不得不返工,其原因在于没有健全及时纠正这些偏向的指导体系、功能体系。

2026年主要任务

金正恩作纲领性结论时,惯例提及2026年一系列主要任务,按照朝中社报道的顺序,主要有五项:

一、正确制定明年农业生产计划并强力推进备耕工作,继续扩大小麦种植面积且提高加工能力,直到人民饮食生活结构改变为止。

二、改革分配制度,以便切实遵守社会主义分配原则。

三、在西海岸海涂农场中选一些新组建或最落后的农场,将之转变为现代化文明农村。

四、要求各道、市、郡学习江原道和平安南道的经验,以主人翁的态度参加夯实教育部门物质基础、实现地方发展的工作。

五、全国要致力于煤矿村改建工程,加速消除城乡差距,再追加开辟旨在改变煤矿地区面貌的新一条战线。

金正恩在全会点名表扬江原道的事由,在11月20日出席江原道淮阳军民发电站竣工典礼发表的讲话中有提及。他说,江原道与其他道相比,人口较少,工业基础薄弱,却在修建安边青年第二号发电站、元山青年发电站和元山军民发电站后,又果敢地克服种种困难,在伊川、文川、洗浦、平康、高城和淮阳一带新建6座发电站,称赞“靠自力完成了光荣而神圣、又伴同艰苦斗争的发电站建设,这是难能可贵的”。

金正恩在全会点名表扬平安南道,是因为12月3日视察平安南道殷山郡新建的殷山造纸厂非常满意。劳动党中央对各道建设能够满足道内需求的现代化造纸厂作出决议,2025年首先在平安南道殷山郡试点修建造纸厂。通过一年努力,平安南道一些企业和国家科学院造纸工程学研究所合作,顺利研制了多用途造纸机、卫生纸造纸机、纸制容器成形机等生产设备,金正恩称赞“真是了不起”,还对发展朝鲜式造纸法、造纸技术的明确愿景“感到高兴”。

2026年还有一项主要任务和重大决策,朝中社12月12日报道未提及,而是由金正恩12月13日出席龟城市医院竣工典礼时亲自宣布的,即:今年12月党中央全会决定,根据今年试点建设几家地方医院的经验,从明年起每年在20个市、郡同时建设现代化的医院。

金正恩急切证明自己、急切超前发展、急切“地方蝶变”,难免违背科学规律,远超朝鲜国力。例如,2024年1月在八届九中全会闭幕不久,提出和批准“建国以来最宏伟”的“地方发展20×10政策”,在八届十三中全会又提出2026年新建20个现代化医院,同时新建综合服务中心、现代化造纸厂、改建煤矿村、改建西海岸海涂农场,实质升级为“地方发展80×10政策”。人的能力和精力有限,总有缺陷,都会犯错误。朝鲜又是一人党、一言堂,无人监督,决策失误只有等金正恩本人纠偏,国家和人民已付出沉重代价。

金正恩在全会上自信定义过去五年为“伟大全面复兴开拓期”,热情呼吁朝着新的变革阶段奋勇前进,是否定义未来五年为“伟大全面复兴变革期”,有待九大政治报告揭晓。

其他四个议题

全会第二个议题是《关于党中央检查委员会2025年度工作情况》。相关报告总结了2025年工作成就,列举资料指出了各级党检查委员会工作中出现的偏差。

全会第三个议题是《有关党的九大筹备工作的主要问题》。相关报告提及组建九大筹委会、拟定提请九大审议的党章修改案、总结各级党委会领导机构工作、党代表选举方法等问题。金正恩作结论时,最后强调做好九大筹备工作,包括:抓紧完工未决重要项目工程;各部门正确制定旨在推动高质量发展的下一届五年计划目标并提出科学而切实可行的实施途径等。但没有把九大筹备放在2026年任务的首条,显然视为近期工作。据此推测,九大召开时间大概率是年底中央全会召开的惯例时间,即12月25日至31日;为了腾出这个时间段,金正恩特意将八届十三中全会提前约20天举行。

全会第四个议题是《关于2025年度国家预算执行情况和2026年度国家预算案》。朴泰成汇报了国家预算审议小组的工作情况,全会决定将此案提交最高人民会议审议,笔者最关注2026年国防费是否又占当年财政支出总额的15.8%?金正恩2011年12月执政后,据最高人民会议通过的年度预算和决算报告,2012年至2025年国防费分别占当年财政支出总额的15.8%或15.9%,穷兵黩武、长期偏高,严重挤压民生支出。

全会第五个议题是《组织问题》。没有对政治局动手术,只罢免1名中央委员和5名中央候补委员。因为即将召开九大和九届一中全会,必然有更大的人事地震。

全会未按惯例讨论和决定2026计划,期间也未分组召开协议会确定指标,显然留待即将召开的九大提出新的五年计划后再解决。

全会召开前,金正恩多次视察地方,多次表扬建设部队。11月4日,视察学习用品厂和教具厂建设工程时,高度评价军人建设者的辛劳、质量和忠诚,称赞“在军人建设者的忘我努力下,仅在几个月多一点时间里就能完成教育部门多年来徒托空言的工厂建设”。

11月19日,在江东郡医院竣工典礼上发表讲话,称赞这个工程当年动工,280多天后当年竣工,“这是符合我们理想的建设速度标准”;近卫建设部队官兵“总是引以为傲”,“作为造福于民的旗帜”,“英勇的创造斗争气概和忘我奋斗”。

即将完工的平安北道新义州温室综合农场建设工程,是建设部队和青年突击队日夜奋战向九大的献礼工程。金正恩11月26日视察时,高度评价工程“做得非常讲究实效,完全符合最佳化、最优化原则”,对曾经的不毛之地转变为潜力雄厚的黄金岛表示“极大满意”。

12月3日,视察即将竣工的平安南道新阳郡、北仓郡地方工业工厂时,表扬建设部队的施工水平和技术装备水平较去年显著提高;强调从2026年起,地方建设将包括卫生保健设施和综合服务中心等追加项目,会有不少困难,但相信“人民军队具有可靠保证党的地方发展政策执行的强大潜力”,“牵引地方建设革命取得圆满成功”。

据此推测,前国防相和次帅、现政治局委员兼负责建设的副总理金正官近四年劳苦功高,大概率将在九届一中全会获得重用,或接任朴正天任中央军事书记,未来晋升为政治局常委也不意外。

(注:作者为独立评论人。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责编邮箱bo.liu@ftchine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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